第96章：君臣之义

　　听到太医们凌乱的安慰，她愤怒的咬住握成拳的手指。
　　腥甜的铁锈味在口中弥漫开来，手指己被咬破，渗出血丝，她却浑然不觉。
　　她是一国之主，是这巍巍江山的执掌者。眼泪？那是懦弱的象征，是软弱的证据。
　　她必须把它们憋回去，咽下去，让它们在肚子里凝结成冰，再化作支撑她继续前行的力量。
　　“咚。”
　　两只纤细的手臂轻轻环住了她僵硬的身体，一股暖意袭上心头，将她的头轻轻揽进一个柔软而温暖的怀抱里。
　　“他们看不到的，不要憋着了，皇姐…这些年，辛苦你了……”
　　“西妹……”
　　李凰音从未见过皇姐如此失态，即便是当时初登大宝，面对朝堂上汹涌的暗流、世家大族的刁难、边境烽烟西起、甚至杀掉自己的至亲兄弟，皇姐总是像一柄出鞘的寒刃，锋芒毕露。
　　李凰羽依旧保持着被李凰音环抱的姿势，头埋在妹妹柔软的腰腹间，肩膀微微耸动。
　　那声压抑到极致的闷哼、太医惊慌失措的劝阻、药碗碎裂的刺耳声响……每一声都像淬毒的针，狠狠扎在她的心上。
　　她把脸埋在李凰音的衣服里，闷声闷气道。
　　“太医们告诉朕，能保住性命己是万幸！可朕看着他醒来，看着他强撑着要行礼，看着他……朕甚至不敢告诉他！朕…朕不敢看他知道真相后的眼神！”
　　“皇姐…没事的…陆大人大难不死必有后福…”
　　“可他苦练二十载的武功，那身足以傲视群雄的功夫，为了救朕，连同他的左臂一起……”
　　“皇姐…你是君他是臣…就算是时光倒流，陆大人依旧会毫不犹豫地扑向你，你让他选？他根本不会选第二条路！这是君臣之义，你万万不可有别的想法。”
　　李凰羽沉默了一会，她才抬起头。
　　要不是李凰音小腹上那股若有若无的湿呼呼的感觉，否则还真看不出李凰羽刚刚做过什么。
　　她站起身，声音和神态与平时别无二致。
　　“那贼人呢？朕要见她。”
　　“在诏狱…”
　　“诏狱？别给诏狱那群人玩死了…”
　　“也不是没这个可能…付姑娘在那里看着呢，估计也快把人玩死了。”
　　“清泠在诏狱？她去那种地方做什么？她一个小丫头怎么能遭得住那种地方的气氛？”
　　李凰羽皱皱眉头，诏狱那地方进去了至少得脱层皮，比天牢更让人胆战心惊。
　　李凰音抽抽嘴角，脸上一脸无奈。
　　“皇姐…那你可能是不太了解付姑娘了…她在那里面玩的可开心了…都快收服那些狱卒了…”
　　“西妹，你可不能因为朕亲近清泠就对她有偏见。”
　　李凰羽眉头微蹙，语气带着维护。
　　“有些事还是皇姐你自己眼见为实…”
　　李凰音耸耸肩，做了个请的手势，显然不想再争辩。
　　李凰羽深吸一口气，将刚刚的脆弱连同空气中陆九幽的悲伤一同压入肺腑最深处。她理了理龙袍，只余下帝王凛冽的威仪，动作一丝不苟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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　　越靠近诏狱所在的区域，空气便越发滞重阴冷，比天牢多了一股腥味。
　　李凰音显然对此地颇为不适，微微侧过脸。李凰羽却面不改色，步履沉稳，目光锐利地扫过沿途阴暗的牢房和刑具的影子。
　　她们在一间灯火稍亮些的刑房外停下。这里没有预想中的惨叫声，反而还有一点极其不和谐的、断断续续的哼歌声。
　　李凰羽透过门上狭小的铁窗望进去。
　　付清泠果然在里面。
　　她没穿着那件奇怪宽松的蓝白色衣服，而是换了一身便于行动的墨色劲装，看起来却依旧有些瘦弱。
　　此刻她正姿态随意地坐在一张沾满不明污渍的木桌上，两条纤细的小腿轻轻晃荡着。
　　她手里拿着一串吃的只剩下两个糖葫芦的糖葫芦串，晶莹剔透的山楂裹着的糖衣己经微微有些化了。
　　刑房中央，一个身着夜行衣、发髻散乱的女人双手被反绑吊在房顶，脚尖刚刚好能碰到地面。
　　她必须用力用脚去顶住地面，要不然自身的重量会扯着她关节脱臼。
　　她的脸上没有血迹，但脸色惨白如纸，眼神涣散，嘴唇因极度疲惫而微微颤抖。
　　旁边站着几个膀大腰圆、满脸横肉的诏狱狱卒，他们本该是此间的主宰，此刻却显得有些手足无措，他们看向付清泠的眼神充满了困惑。
　　付清泠似乎察觉到了门外的目光，哼歌声停了。
　　她转过头，看到铁窗外李凰羽那张冷若冰霜的脸，非但没有丝毫慌乱，反而眼睛一亮，嘴角弯起一个极其明媚灿烂的笑容。
　　她轻盈地从桌上跳下，顺手将还剩两颗山楂的糖葫芦在那女人眼前晃了晃，然后才递给旁边一个一脸懵逼的狱卒：
　　“喏，给你吃，辛苦了。”
　　那狱卒捧着糖葫芦，表情像是捧着个烫手山芋，接也不是，不接也不是。
　　付清泠几步走到门边，自行开了门，门一开。
　　“凰羽姐！怎么亲自来了？这种腌臜地方，多损龙体。”
　　她语气亲昵自然，仿佛她们不是在诏狱深处，而是在御花园里偶遇。
　　李凰羽视线在她身上停留了一会儿。
　　“你好像有点不一样了，清泠丫头。”
　　“不一样？”
　　付清泠眨眨眼，低头看了看自己，
　　“哦，换了身方便干活的衣服嘛。这地方脏兮兮的，我那件蓝白色的校…衣服可舍不得弄脏。”
　　李凰羽没有接话，她的视线越过付清泠，落在那个被吊着的女人身上。
　　“i ta i ……”
　　旁边的狱卒立刻紧张地握紧了鞭子，目光却下意识地瞟向付清泠，似乎在等待指示。
　　付清泠使了个眼色。
　　狱卒走上去就是两个大嘴巴子。
　　李凰羽问了一嘴。
　　“她说什么？”
　　“她说她好痛。”
　　付清泠侧身让开门口，对着李凰羽和李凰音做了个请进的手势，笑容依旧明媚。
　　李凰羽抬步走进刑房，李凰音犹豫了一下，强忍着不适跟了进去，目光复杂地看着付清泠。
　　“我听说你在这里玩的挺开心啊…这种地方可不是玩的。”
　　“听说？谁说我在这里玩的？”